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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十一岁和十二岁

导读:我的十一岁和十二岁快要记不清是哪一年了,应该是戒嗔十一岁那年的事情,那时戒嗔还不是和尚,住小山村里,在山里的小学校上课,就在那年,学校里用了很多年的桌椅都换成新的了,当然新只是相对以前的桌椅而言,新来的桌椅都是城里小学淘汰给我们的。  坐在新椅子上,一刻不停地摇晃,觉得那是无比的乐趣,以前的椅子只要使一半力气就会散架。  书桌上还留着不少使用者的痕迹,比如谁谁谁在此一游,也有密密麻麻的小字,可能是...

  我的十一岁和十二岁

  快要记不清是哪一年了,应该是戒嗔十一岁那年的事情,那时戒嗔还不是和尚,住小山村里,在山里的小学校上课,就在那年,学校里用了很多年的桌椅都换成新的了,当然新只是相对以前的桌椅而言,新来的桌椅都是城里小学淘汰给我们的。

  坐在新椅子上,一刻不停地摇晃,觉得那是无比的乐趣,以前的椅子只要使一半力气就会散架。

  书桌上还留着不少使用者的痕迹,比如谁谁谁在此一游,也有密密麻麻的小字,可能是考试的答案。

  课堂里的光线很好,因为屋顶至少有十处地方透光。

  我们有一位女老师,是学校里唯一的老师,所有的课程都是她一个人教。她脾气很暴躁,时常在课堂上把我们挨个叫起来训斥,她嗓门挺大,同学们都不愿意坐在前排,耳朵很不好受。

  不记得从哪一天开始,老师忽然不再骂我们了,偶尔还笑眯眯地表扬我们几句,走进课堂的时候会哼着小曲。在课间的时候,她坐窗口望着外面出神,一动也不动,嘴角会有微微的笑,那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。

  再后来,老师嫁人了,她丈夫在县城里上班,老师自然要跟过去。

  走的那天,老师哭了,一屋子小孩子茫然地看了,以前都是她骂得我们哭。

  老师说,我要走了,有个同学忽然放声痛哭起来,慢慢地感染了其他同学。戒嗔记得自己哭得很难受,只是不知道为什么。

  老师走了以后,托人从县城里给我们带了一些糖回来,每个同学都分到两三颗。

  糖后来的去向也记不清了,吃掉了?被别人吃掉了?又或者是丢掉了?

  但是老师在戒嗔手上打板子的情形记得了好些年。

  人是否都这样,只记得别人的坏处,不记得别人的好处。

  老师离别的伤痛持续了一整天。

  第二天开始,戒嗔便和那些不用背书包的同学在山上飞奔了。

  山上有棵很古老的树,有人说有三百年,也有人说是五百年。

  大家都喜欢攀在粗大的树枝上,远望自己的家,这里是山的顶端,每根树枝都让你望得更远。

  那次手握着断树枝从树上摔下来的情形一直没有忘记过。

 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,听见围观的人在哄笑,想站起来却没有力气,侧头看身边,一片殷红,有人惊恐地呼喊着我的名字,记忆就在这里断裂了。

  在处处漂浮着消毒水的屋子醒来,我看见挺着大肚子的她正在和医生交谈,大夫一边说,她一边流泪。

  没有在医院住很多天,县城里的医院太贵,我回到家里,依然吃着很苦的药,想吐出来,她告诉我,很贵的药不能吐掉,一口口咽下去,因为很贵。

  在床上睡了很多天,慢慢的又开始能行走了,又能跳动了,我听见有婴儿的哭泣声。

  弟弟出生了,我十二岁了。

  一直以来戒嗔想问她一个问题:“为什么当年有人愿意收养弟弟,而你为什么一定要送我上山?”

  每年见到她,只有一两次,每次见到她都想问,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理由让戒嗔不能张口。

  还记得第一次上山的那一刻,她在前面走。

  我说,我以后不爬树了。

  她没有说话,头也没有回,只是紧紧地抓着我的手。依稀记得自己在用力,用力地摆脱她的手,她尴尬地望着我,想牵又不敢牵。

  有人摆脱你的手,是因为他想离开你;也有人摆脱你的手,是怨恨你不肯抓住他。

  记得自己在向师父磕头,不记得磕了多少个,我只知道那时的我,没有一个是情愿的。

  听见师父的叹息声,师父默默地点头,她笑着哭了。

  站在寺门下,看着转身而去的她,我们之间第一次背道而驰。

  她没有回头,我回头了,跟在那个手有残疾的师父后面,走进曾经不属于我的所在。

  随风而动的羽毛,微不足道,轻轻停靠在天明寺的匾额上面。

  你心中可曾像我一样不停地回头在看?

  那个问题,困惑了戒嗔很久,不敢问寺里的师父们,因为不想从那里得到答案。不是所有问题,都愿意拿出来求解,有些问题,求解的总是自己。

  曾经想换上在家人的衣服找个不认识施主问问答案,也许在家人对俗事的理解可能比出家人还要强,最后也没有去,即便是去了,有多少人认出戒嗔是和尚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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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出家人被尘缘困惑是不是一件挺奇怪的事情呢?其实不奇怪,如果依照经文做标准,或者是件奇怪的事情,但如果依照你做标准,或许只是一件小事了。

  你我之间差别只不过一个字而已。

  深夜也曾常常难眠,偷偷摸出床下出家人不应该看的书,寻找答案,一本二本,一无所获。

  以为静心打坐可以得到答案,也未有得,戒嗔一直以为自己修行不够。

  有一天在寺里看电视,这里信号不好,不像镇里已经用了有线,只能收到几个台,雪花点也很多,听到电视中有人在问:“你想知道什么答案?”

  在禅房中没有领悟的答案在这里终于找到了,那一刻戒嗔不再困惑,在不能改变结果的事情面前,答案显然已不重要。

  没有恨了,是否就真的空了?为何在雪地中为她奔跑?原来还有爱!

  无惑了吗?当然还有,只是戒嗔已经把它们藏于心底了。

  伸手摸摸头上那块曾经让戒嗔差点丢掉性命的伤疤,已经不那么明显了,是时间缘故吧。